比德曼和纵火犯

歌队

歌队：许多事毫无意义，而没有
比这故事更无意义的了：
因为它，一旦点燃，
杀死了许多人，唉，但不是全部
并且什么也没改变。
（第一次爆炸声）
歌队长：那是一个煤气罐。
（第二次爆炸声）
歌队：因为那每个人都预见到的
足够长的时间，
最终还是发生了：
愚蠢，
那现在无法扑灭的，
被称为命运。
（第三次爆炸声）
歌队长：又一个煤气罐。
（接着是一系列可怕的爆炸声。）
歌队：哎呀！哎呀！哎呀！
（观众席灯亮。）

尾声

（《比德曼和纵火犯》之）

(1958)

人物：比德曼先生 · 巴贝特 · 安娜 · 别西卜 · 一位人物 · 一名警察 · 长尾猴博士 · 克内希特林寡妇 · 歌队

舞台清空，完全空旷，巴贝特和比德曼站在剧终时的位置。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安静。
巴贝特：我们死了吗？
（一只鹦鹉尖叫。）
巴贝特：那是什么？
（鹦鹉尖叫。）
比德曼：为什么楼梯烧起来之前你没下来！我跟你说过的。你为什么又回卧室去了？
巴贝特：为了我所有的珠宝。
比德曼：——我们当然死了！
（鹦鹉尖叫。）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现在安静。
巴贝特：我们现在在哪儿？
比德曼：在天堂。还能在哪儿。
（一个婴儿哭泣。）
巴贝特：那是什么？
（婴儿哭泣。）
巴贝特：坦白说，戈特利布，我没想过天堂是这样的——
比德曼：现在可别失去信仰！
巴贝特：你想象过天堂是这样的吗？
（鹦鹉尖叫。）
比德曼：那是只鹦鹉。
（鹦鹉尖叫。）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现在可别失去信仰！
巴贝特：我们已经等了半个永恒了。
（婴儿哭泣。）
巴贝特：现在又是这个婴儿！
（鹦鹉尖叫。）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什么事？
巴贝特：为什么鹦鹉会进天堂？
（门铃响了。）
比德曼：现在别让我紧张，巴贝特，我求你了。为什么鹦鹉不能进天堂？如果它是无辜的。
（门铃响了。）
比德曼：那是什么？
巴贝特：我们家的门铃。
比德曼：会是谁呢？
（婴儿、门铃、鹦鹉的声音混在一起。）
巴贝特：要是没有这只鹦鹉就好了！还有这个婴儿！我受不了这个，戈特利布，永恒中这样的尖叫——就像在一个居民区里。
比德曼：安静！
巴贝特：他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比德曼：冷静点。
巴贝特：我们这种人不习惯这个。
比德曼：我们怎么可能不在天堂？我们所有的熟人都在天堂，甚至我的律师也在。最后再说一遍：这只能是天堂。还能是什么！这一定是天堂。我们这种人到底做了什么？
（门铃响了。）
巴贝特：我们不该去开门吗？
（门铃响了。）
巴贝特：他们怎么会有我们的门铃？
（门铃响了。）
巴贝特：也许是个天使……
（门铃响了。）
比德曼：我是无辜的！——我孝敬父母，你知道的，尤其是妈妈，这让你经常生气。我遵守十诫，巴贝特，一辈子都是。我从未为自己塑造过上帝的形象，更没有。我没有偷窃；我们一直拥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没有杀人。我星期天从不工作。我从未觊觎邻居的房子，或者如果我觊觎了，那我就买了。买总是可以的吧！我从未意识到我在撒谎。我没有通奸，巴贝特，真的没有——和别人比起来！……你是我的证人，巴贝特，如果天使来了：我在世上只有一个缺点，我太心软了，也许吧，简直太心软了。
（鹦鹉尖叫。）
巴贝特：你听懂它在叫什么吗？
（鹦鹉尖叫。）
比德曼：你杀过人吗？我只是问问。你信过别的神吗？那点瑜伽。你，巴贝特，通过奸吗？
巴贝特：和谁？
比德曼：那么。——
（门铃响了。）
比德曼：我们一定在天堂。
（安娜戴着女仆帽系着围裙上场。）
巴贝特：安娜怎么会在天堂？
（安娜走过，她的头发很长，是毒绿色的。）
巴贝特：希望她没看见，戈特利布，你给了火柴。她做得出来去告发。
比德曼：火柴！
巴贝特：我跟你说过他们是纵火犯，戈特利布，第一晚就说了——
（安娜和警察上场，警察戴着白色小翅膀。）
安娜：我去叫他。
（安娜出去，天使警察等着。）
比德曼：你瞧？
巴贝特：什么？
比德曼：一个天使。
（警察敬礼。）
巴贝特：我想象中的天使不是这样的。
比德曼：我们不是在中世纪。
巴贝特：你想象中的天使不是这样的吗？
（警察转过身等着。）
巴贝特：我们该跪下吗？
比德曼：问他这里是不是天堂。
（比德曼用点头鼓励犹豫的巴贝特。）
比德曼：告诉他我们已经等了半个永恒了。
（巴贝特走近警察。）
巴贝特：我丈夫和我——
比德曼：告诉他我们是受害者。
巴贝特：我丈夫和我都是受害者。
比德曼：我们的别墅成了废墟。
巴贝特：我丈夫和我——
比德曼：告诉他！
巴贝特：——成了废墟。
比德曼：我们这种人经历了什么，他简直无法想象。告诉他！我们失去了一切。
比德曼：告诉他！而且我们是无辜的。
巴贝特：您简直无法想象。
比德曼：我们这种人经历了什么。
巴贝特：我所有的珠宝都熔化了！
比德曼：告诉他我们是无辜的。
巴贝特：而且我们是无辜的。
比德曼：——和别人比起来！
巴贝特：——和别人比起来。
（天使警察拿出一支雪茄。）
警察：您有火柴吗？
（比德曼脸色发白。）
比德曼：我？火柴？为什么？
（一股一人高的火焰从地底喷出。）
警察：这里有火，谢谢，够了。
（巴贝特和比德曼盯着那股火焰。）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安静！
巴贝特：这是什么意思？
（一只长尾猴上场。）
长尾猴博士：怎么了？
警察：几个该死的灵魂。
（长尾猴博士戴上眼镜。）
巴贝特：戈特利布，我们认识他吧？
比德曼：从哪儿认识？
巴贝特：我们的哲学博士。
（长尾猴博士拿起报告翻阅。）
长尾猴博士：你们上面怎么样？
警察：不能抱怨，没人知道上帝住哪儿，但所有人都过得很好，不能抱怨——谢谢。
长尾猴博士：他们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警察看着报告。）
警察：自由思想者。
（长尾猴博士有十个印章，每次都盖章。）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有别的神……
警察：一个医生，打错了针。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杀人。
警察：一个有七个秘书的主管。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贪恋。
警察：一个堕胎者。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杀人。
警察：一个醉酒驾驶者。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杀人。
警察：难民。
长尾猴博士：他们的罪是什么？
警察：这儿：52个土豆，1把雨伞，2条毛毯。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偷窃。
警察：一个税务顾问。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作假见证……
警察：又一个醉酒驾驶者。
（长尾猴博士默默盖章。）
长尾猴博士：又一个自由思想者。
（长尾猴博士默默盖章。）
长尾猴博士：七个游击队员。他们错误地进了天堂，现在查明，他们在被俘、被枪毙之前抢劫过。
长尾猴博士：嗯。
警察：没穿制服抢劫。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偷窃。
警察：又一个堕胎者。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杀人。
警察：这是剩下的。
长尾猴博士：你不应通奸。
（长尾猴博士至少盖了十三个报告。）
长尾猴博士：又全是中产阶级！魔鬼会高兴的。又全是些半吊子！我都不敢跟魔鬼汇报了。又没有一个认识的名人！没有一个部长，没有一个元帅——
警察：是啊。
长尾猴博士：您陪这些人下去吧，我们的别西卜已经生好火了，我相信，或者正在生。
（警察敬礼离开。）
巴贝特：戈特利布——我们在地狱！
比德曼：别喊！
巴贝特：戈特利布——
（巴贝特放声大哭。）
比德曼：博士先生？
长尾猴博士：您有什么事？
比德曼：这一定是个错误……这不行……必须改过来……我们为什么会进地狱，我和我太太？
（对比德曼：）
比德曼：冷静点，巴贝特，这一定是个错误——
（对长尾猴博士：）
比德曼：我能和魔鬼谈谈吗？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我能和魔鬼谈谈吗？
（长尾猴博士指向空处，好像那里有椅子。）
长尾猴博士：请坐。
（比德曼和巴贝特看不到椅子。）
长尾猴博士：是什么事？
（比德曼拿出证件。）
长尾猴博士：这是什么？
比德曼：我的驾照。
长尾猴博士：我们不需要。
（长尾猴博士没看就把证件还了回去。）
长尾猴博士：您叫比德曼？
比德曼：是的。
长尾猴博士：比德曼·戈特利布。
比德曼：商人。
长尾猴博士：百万富翁。
比德曼：——您怎么知道这个？
长尾猴博士：住在玫瑰路33号。
比德曼：——是的……
长尾猴博士：魔鬼认识您。
（巴贝特和比德曼对视了一眼。）
长尾猴博士：请坐！
（两把烧焦的椅子从舞台上方降下。）
长尾猴博士：请。
巴贝特：戈特利布——我们的椅子！
长尾猴博士：请。
（比德曼和巴贝特坐下。）
长尾猴博士：您抽烟吗？
比德曼：不了。
长尾猴博士：您自己的雪茄，比德曼先生……
（长尾猴博士拿了一支雪茄。）
长尾猴博士：您被烧死了？
比德曼：是的。
长尾猴博士：您感到惊讶吗？
（七股一人高的火焰从地底喷出。）
长尾猴博士：谢谢，我有火柴。
（长尾猴博士点燃雪茄抽着。）
长尾猴博士：长话短说，您想要什么？
比德曼：我们无家可归。
长尾猴博士：您要一片面包吗？
巴贝特：——面包？
长尾猴博士：或者一杯酒？
比德曼：我们无家可归！
（长尾猴博士喊道。）
长尾猴博士：安娜！
（长尾猴博士抽烟。）
巴贝特：我们不要面包和酒——
长尾猴博士：不要？
巴贝特：我们不是乞丐——
比德曼：我们是受害者。
巴贝特：我们不要仁慈！
比德曼：我们不习惯这个。
巴贝特：我们不需要这个！
（安娜上场。）
安娜：请问？
长尾猴博士：他们不要仁慈。
安娜：好的。
（安娜离开。）
比德曼：我们要我们的权利。
巴贝特：我们有过自己的家。
比德曼：我们良好而朴素的权利。
巴贝特：我们朴素而良好的家。
比德曼：我们要求赔偿！
（长尾猴博士像秘书一样默默地离开。）
巴贝特：他为什么说魔鬼认识你？
比德曼：不知道……
（一座落地钟敲响。）
巴贝特：戈特利布——我们的落地钟！
（落地钟敲了九下。）
比德曼：我们有权得到所有烧毁的东西。
比德曼：我们买了保险。我不会罢休，直到一切都恢复原状，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
（长尾猴博士从左边回来。）
长尾猴博士：稍等，稍等。
（长尾猴博士从右边出去。）
比德曼：这些魔鬼真会摆架子！
巴贝特：嘘！
比德曼：但这是真的！现在只差他们要求指纹了。就像在领事馆一样！就为了让人有负罪感。
（巴贝特把手放在他胳膊上。）
比德曼：我没有负罪感，放心吧，我不激动，巴贝特，我会完全客观，完全客观。
（鹦鹉尖叫。）
比德曼：完全客观！
巴贝特：要是他们问起火柴的事呢？
比德曼：我给了。那又怎样！所有人都给了火柴。几乎所有人都！否则整个城市也不会烧毁，我亲眼看见火从所有屋顶冒出来。霍夫曼家也是！卡尔家也是！莫尔教授家也是！——且不说我是出于诚实和信任才那么做的！
巴贝特：别激动。
比德曼：我求你了：如果我们，你和我，没给火柴，你以为这会对这场灾难有任何改变吗？
巴贝特：我没给。
比德曼：总之——总不能把所有做了同样事情的人都扔进地狱吧！
巴贝特：为什么不能？
比德曼：总得有点仁慈吧……
（长尾猴博士回来。）
长尾猴博士：抱歉！冥界之主还没到。除非，各位愿意和别西卜谈谈？
巴贝特：别西卜？
长尾猴博士：他在这儿。
比德曼：别西卜？
长尾猴博士：但他很臭。您知道，就是那个有马蹄、山羊尾巴和角的。您认识他！但他帮不上什么忙，夫人，一个像赛普那样的可怜魔鬼。
比德曼：—— —— ——赛普？
（巴贝特跳了起来。）
比德曼：坐下！
巴贝特：我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了吗，戈特利布，第一晚就——
比德曼：闭嘴！
（比德曼瞪了她一眼，巴贝特坐下了。）比德曼：我太太心脏不好。
长尾猴博士：哦。
比德曼：我太太经常睡不着。那样就会听到各种鬼魂。但是白天，博士先生，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我向您发誓，一秒钟都没有……
（巴贝特瞪了比德曼一眼。）
比德曼：反正我没有！
巴贝特：那你为什么想把他们扔到街上，戈特利布，亲手，而且是在半夜？
比德曼：我没把他们扔出去啊！
巴贝特：正是。
比德曼：那你为什么，该死的，没把他扔出去？
巴贝特：我？
比德曼：还给他做早餐，有果酱和奶酪，你和你那些溏心蛋，是的，你！
（长尾猴博士抽着雪茄。）
比德曼：长话短说，博士先生，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我们家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听到一阵号角声。）
长尾猴博士：也许是他？
巴贝特：谁？
长尾猴博士：冥界之主。
（听到一阵号角声。）
长尾猴博士：他去了天堂，可能心情很糟，我们昨天就等他了，看来又是一场艰难的谈判。
比德曼：因为我？
长尾猴博士：因为这最后一次大赦……
（长尾猴博士对比德曼耳语。）
比德曼：我读到过。
长尾猴博士：那您怎么看？
（长尾猴博士对比德曼耳语。）
比德曼：我不明白。
（长尾猴博士对比德曼耳语。）
比德曼：为什么？
（长尾猴博士对比德曼耳语。）
比德曼：您觉得呢？
长尾猴博士：如果天堂不遵守十诫——
比德曼：嗯。
长尾猴博士：没有天堂就没有地狱！
比德曼：嗯。
长尾猴博士：谈判就是为了这个！
比德曼：为了十诫？
长尾猴博士：为了原则。
比德曼：嗯。
长尾猴博士：如果天堂以为地狱什么都能忍受——
（长尾猴博士对比德曼耳语。）
比德曼：罢工——？
（长尾猴博士对比德曼耳语。）
比德曼：您觉得呢？
长尾猴博士：我不知道，比德曼先生，我只是说，有可能。非常可能。取决于这次谈判的结果——
（听到号角声。）
长尾猴博士：他来了！
（长尾猴博士离开。）
巴贝特：他说了什么？
比德曼：他说有可能，非常可能，从今天起，再也没人会被允许进入地狱了。你明白吗：根本没人了。
巴贝特：为什么？
比德曼：因为地狱罢工了。
（门铃响了。）
比德曼：他说，魔鬼们都气疯了。他们觉得被骗了，他们指望一系列名人会来，但天堂似乎把他们全都赦免了，魔鬼们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再经营地狱了。据说正在谈论地狱危机。
（安娜从左边来，向右边出去。）
比德曼：安娜为什么在地狱？
巴贝特：她偷了我一双袜子。我当时没敢告诉你。一双新的尼龙袜。
（安娜进来，领着克内希特林寡妇。）
安娜：请坐。但是如果您是克内希特林寡妇，别抱希望：您丈夫是自杀者。请坐！但是别抱希望。
（安娜离开，克内希特林寡妇站着，没有椅子。）
巴贝特：她来这儿干嘛？
（比德曼酸溜溜地友好地点头。）
巴贝特：她想告发我们，戈特利布……
（巴贝特酸溜溜地友好地点头。）
比德曼：让她告！
（再次听到号角声，比第一次更近。）
比德曼：这简直是胡说。为什么克内希特林不等一周，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跟我谈谈，天哪？我怎么可能知道克内希特林真的会因为一个解雇通知就钻到煤气灶下面去，天哪。
（听到更近的号角声。）
比德曼：反正我不怕。
（听到更近的号角声。）
比德曼：火柴！火柴！
巴贝特：也许没人看见。
比德曼：我禁止因为一场灾难就这么大惊小怪。灾难一直都有！——总之：看看我们的城市！全是玻璃和镀铬的！我得说，坦白一次，它被烧毁简直是福气，从城市规划的角度看，简直是福气——
（听到号角声，然后是管风琴声，一个华丽的人物，穿着类似主教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服装，以庄严隆重的姿态出现。比德曼和巴贝特跪在台口。人物站在中间。）
人物：安娜？
（人物慢慢脱下紫色手套。）
人物：我刚从天堂来。
比德曼：你听到了吗？
人物：毫无希望。
（人物扔下第一只手套。）
人物：安娜！
（人物慢慢脱下另一只手套。）
人物：我怀疑我所见的是否是真正的天堂，他们声称是，但我怀疑……他们佩戴勋章，所有喇叭里都散发着乳香的气味。我看到了一条勋章组成的银河，一场让魔鬼都害怕的盛宴：我所有的老主顾都重逢了，我所有的大屠杀犯，小天使们围绕着他们的秃顶盘旋，人们互相问候，散步，饮着哈利路亚，因为得到赦免而窃笑——圣徒们出奇地沉默，因为他们是石头或木头做的，是借来的，而教会显贵们（我混在教会显贵中间，想知道上帝住在哪儿）也沉默着，尽管他们不是石头或木头做的……
（人物扔下手套。）
人物：安娜？
（人物摘下头饰，是艾森林。）
人物：我化了装。而上面那些当权者，赦免自己的人，看啊，他们没有认出我：——我祝福了他们。
（安娜和长尾猴博士上场，鞠躬。）
人物：给我宽衣！
（人物，依然保持庄严姿态，伸出双臂，以便解开四件丝绸长袍的扣子，第一件：银白色，第二件：金色，第三件：紫色，最后一件：血红色。管风琴声停止。比德曼和巴贝特跪在台口。）
人物：拿我的燕尾服来。
安娜：好的。
人物：还有我当领班侍者的假发。
（他们解下第一件长袍。）
人物：我怀疑接待我的是否是仁慈的上帝：——他无所不知，当他提高声音时，他说的正是报纸上写的，一字不差。
（鹦鹉尖叫。）
人物：别西卜在哪儿？
长尾猴博士：在锅炉房。
人物：让他来见我。
（突然变得非常红。）
人物：这火光是怎么回事？
长尾猴博士：他在生火。刚到了一批该死的灵魂——没什么名人，不，就是平常那些……
（他们解下第二件长袍。）
人物：让他把锅炉灭了。
长尾猴博士：灭了？
人物：灭了。
（鹦鹉尖叫。）
人物：我的鹦鹉怎么样了？
（人物注意到比德曼和巴贝特。）
人物：问问这些人为什么祈祷。
长尾猴博士：他们没祈祷。
人物：但他们跪着——
长尾猴博士：他们想要他们的家。
人物：他们想要什么？
长尾猴博士：赔偿。
（鹦鹉尖叫。）
人物：我爱我的鹦鹉。唯一不改变口号的生物！我当时在一座燃烧的房子里发现了它。一只忠诚的家伙！当我再回地球时，我要把它放在我右肩上。
（他们解下第三件长袍。）
人物：现在，小姑娘，我的燕尾服！
安娜：好的。
人物：还有您，博士，去拿自行车。您还记得吗？
人物：那两辆生锈的自行车。
（长尾猴博士和安娜鞠躬离开。）
比德曼：威利！——是他吧？……我是戈特利布，你们的朋友——威利，你不记得了吗？
（人物解下第四件也是最后一件长袍。）
巴贝特：我们是无辜的，艾森林先生。我们为什么到您这儿来，艾森林先生。我们是受害者，艾森林先生。我所有的珠宝都熔化了——
（人物穿着衬衫和袜子站着。）
比德曼：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们？
巴贝特：他害羞，别看他？
（安娜拿来燕尾裤。）
人物：谢谢，小姑娘，非常感谢。
（安娜想走。）
人物：安娜！
安娜：请吩咐。
人物：拿两个天鹅绒垫子来。
安娜：好的。
人物：给跪着的各位。
安娜：好的。
（安娜出去，人物穿上燕尾裤。）
比德曼：威利——
巴贝特：您记得我们，艾森林先生，肯定记得，我的鹅是一流的，您自己说的。
比德曼：鹅肉配波玛红酒！
巴贝特：填了栗子的。
比德曼：配红叶卷心菜。
巴贝特：还有烛光，艾森林先生，烛光！
比德曼：我们还一起唱歌——
巴贝特：哦，是的。
比德曼：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巴贝特：那是个愉快的夜晚。
比德曼：四九年的，威利，酒窖出品！我地窖里最好的酒。威利？我难道没付出一切，好让我们成为朋友吗？
（人物擦拭着燕尾裤。）
比德曼：你是我的目击证人，巴贝特：我难道没把我家里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吗？
巴贝特：连火柴都给了。
（安娜拿来两个红色天鹅绒垫子。）
人物：谢谢，小姑娘，非常感谢。
（安娜把垫子拿到比德曼和巴贝特面前。）
安娜：还需要别的吗？
（比德曼和巴贝特跪在红色垫子上。）
人物：我的背心，小姑娘，我的背心！
安娜：好的。
人物：还有假发！
（安娜离开，人物系上领带。）
人物：酒窖出品——？
（比德曼点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人物：我记得一切，戈特利布，非常清楚，就像只有魔鬼才能记得的那样：你举杯要和我们结为兄弟，而且忍不住——那真是够尴尬的！——亲吻魔鬼的脸颊。
（鹦鹉尖叫。）
比德曼：我们不知道，威利，你们是魔鬼。凭良心说！如果我们知道你们真的是魔鬼——
（赛普扮成别西卜上场，带着马蹄、山羊尾巴和角；他还拿着一把大煤铲。）
别西卜：怎么了？！
人物：别吼。
别西卜：你干嘛换衣服？
人物：我们得回地球了，赛普。
（安娜拿来白背心。）
人物：谢谢，小姑娘，非常感谢。
（人物穿上背心。）
别西卜：你把锅炉灭了吗？
人物：没有。
别西卜：照我说的做。
（火光比之前更强。）
别西卜：煤都加进去了！……
（安娜拿来燕尾服。）
人物：稍等，小姑娘，稍等！
（人物扣上背心扣子。）
人物：我去过天堂——
别西卜：然后呢？
人物：我谈判了又谈判，我尝试了一切，一无所获。他们一个都不放。毫无希望。
别西卜：一个都不放？
人物：一个都不放。
（安娜拿着燕尾服。）
人物：博士？
长尾猴博士：听候吩咐。
人物：叫消防队来。
（长尾猴博士鞠躬离开。）
别西卜：他们一个都不放？！
人物：谁要是穿着制服或者杀人时穿过制服，或者承诺如果杀人或命令杀人时会穿制服，谁就得救了。
别西卜：——得救了？！
人物：别吼。
别西卜：——得救了？！
（听到从上方传来的回声。）
回声：得救了。
人物：你听到了吗？
回声：得救了。得救了。得救了。
（别西卜瞪着上方。）
人物：脱掉你的破烂，赛普，我们得回去干活了。
（歌队上场）
歌队：哎呀！哎呀！哎呀！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安静！
巴贝特：他们在这儿干嘛？
歌队：故城公民，请看
我们的无能：
曾是故城的守望者，
精于灭火训练，
装备精良，唉，
我们被诅咒，
永远看着地狱之火，
友善地对待受煎熬的市民，
无能为力。
人物：先生们，把地狱灭了！
（歌队哑口无言。）
人物：我可没想过为比德曼们和知识分子、扒手、通奸者和偷了尼龙袜的女仆，以及拒服兵役者经营一个地狱——我可没想过！
（歌队哑口无言。）
人物：你们在等什么？
歌队：我们准备好了。
精心卷好了水龙带，红色的，
一切按规定，
锃亮且精心涂油，黄铜制的
每个卷轴，
人人都知道该做什么，
同样锃亮且精心检查过，
确保压力充足，
是我们的水泵，
同样是黄铜制的。
歌队长：消防栓呢？
歌队：人人都知道该做什么。
歌队长：我们准备好了。——
（人物整理着燕尾服。）
人物：那就开始吧。
（火光再次变得非常强烈。）
歌队长：接水龙带！
接水泵！
接梯子！
（消防队员跑到各自的位置喊道：）
歌队：准备好了。
歌队长：我们准备好了。
人物：请。
（听到消防栓喷水的嘶嘶声，火光减弱。）
长尾猴博士：那么，比德曼先生，情况就像我猜的那样：——
人物：博士！
长尾猴博士：请吩咐。
人物：我们的自行车！
长尾猴博士：好的。
人物：还有我的假发，小姑娘，我的假发！
安娜：好的。
人物：还有我的鹦鹉！（长尾猴博士和安娜离开。）
别西卜：我的童年信仰！我的童年信仰！你不应杀人，哈，我还信了。他们把我的童年信仰搞成了什么！
（人物擦着指甲。）
别西卜：我，一个烧炭工和一个不识字、只记得十诫的吉普赛女人的儿子，我是魔鬼。为什么？就因为我嘲笑了所有诫命。滚到地狱去吧，赛普，你是魔鬼！所有人都这么跟我说，我就滚了。我撒谎，因为那样一切都更顺利，于是成了魔鬼。我偷窃，只要我想要，于是成了魔鬼。我淫乱，凡是路过的，看啊，未婚的和已婚的，因为我贪恋，当我放纵自己贪恋时我感觉很好，于是成了魔鬼。
别西卜：他们在每个村庄都怕我，因为我比所有人都强壮，因为我是魔鬼。他们去教堂时我给他们下绊子，因为我贪恋，他们在那里祈祷唱歌时我点燃他们的马厩，每个星期天，因为我贪恋，我嘲笑他们仁慈的上帝，他奈何不了我。是谁砍倒了那棵在光天化日之下砸死我父亲的枞树，而为我祈祷的母亲因我而悲伤致死，我进了孤儿院去放火烧它，进了马戏团去放火烧它，因为我越来越贪恋，我在所有城市放火，就为了成为魔鬼——你应该！你不应该！你应该！因为我们在森林外面没有报纸也没有广播，只有一本圣经，看啊，所以我才相信，如果杀人、奸污、谋杀、嘲笑每一条诫命、屠杀整个城市，人就是魔鬼——我就是这么相信的！……
（人物笑了。）
别西卜：这不好笑，威利！
（安娜拿来假发。）
人物：谢谢，小姑娘，非常感谢。
（长尾猴博士拿来两辆生锈的自行车。）
别西卜：这不好笑，我看到时代潮流就想吐。他们把我的童年信仰搞成了什么！我想吐都吐不出来那么多。
（人物戴上了假发。）
人物：准备好！
（人物拿起一辆生锈的自行车。）
人物：我迫不及待想再见到我的老主顾了，那些永远不会下地狱的上等人，重新为他们服务——我迫不及待！……再一次火花四溅、噼啪作响的火焰、总是太迟的警报声、狗吠、烟雾和人喊——以及灰烬！
（别西卜解下山羊尾巴。）
人物：你准备好了吗？
别西卜：稍等——
（人物跨上车座按铃。）
别西卜：我来了。
（别西卜解下马蹄。）
歌队长：水泵停！
水龙带放下！
停水！
（红色火光完全消失。）
人物：准备好了？
（别西卜拿起另一辆自行车。）
别西卜：准备好了！
（别西卜跨上车座按铃。）
人物：你的角呢？
（别西卜不得不摘下角。）
人物：安娜？
安娜：请吩咐。
人物：谢谢，小姑娘，非常感谢你所有的服务。你为什么从早到晚都闷闷不乐？你只笑过一次。还记得吗？——当我们唱那首关于狐狸、鹅和猎枪的小歌时。
（安娜笑了。）
人物：我们会再唱的！
安娜：哦，请务必！
（歌队上场。）
歌队：故城公民，请看——
人物：长话短说！
歌队：——地狱被扑灭了。
人物：谢谢。——
（人物伸手进口袋。）
人物：你有火柴吗？
别西卜：我没有。
人物：我也没有。
别西卜：总是老样子！
人物：会有人送给我们的……
（长尾猴博士拿来鹦鹉。）
人物：我的鹦鹉！
（人物把鹦鹉放在右肩上。）
人物：免得我忘了，博士：这里不再接收灵魂了。告诉那些善良的人们，地狱罢工了。如果天使找我们，就说我们在地球上。
（别西卜按铃。）
人物：那么，出发。
（施密茨和艾森林骑车出发并挥手。）
两人：一切顺利，戈特利布，一切顺利！
（歌队走上前来。）
歌队：太阳的光芒，
哦，神圣之眼的睫毛，
再次亮起
白昼——
歌队长：——照耀着重建的城市。
歌队：哈利路亚！
（远处传来鹦鹉的尖叫。）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现在安静。
巴贝特：我们现在得救了吗？
比德曼：现在可别失去信仰。
（克内希特林寡妇离开。）
歌队：哈利路亚！
巴贝特：克内希特林太太走了——
歌队：比以往更美
从废墟和灰烬中重生
是我们的城市，
瓦砾已彻底清除并被遗忘，
也彻底被遗忘的，是那些
被烧焦的人，他们的呼喊
来自火焰中——
比德曼：生活在继续。
歌队：他们已彻底成为历史。
并且沉默。
歌队长：哈利路亚！
歌队：比以往更美，
比以往更富，
高楼林立-现代，
全是玻璃和镀铬，
但内心依旧，
哈利路亚，
重生的是我们的城市！
（管风琴声响起。）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什么事？
巴贝特：你相信我们得救了吗？
比德曼：——我相信是的……
（管风琴声渐强，比德曼和巴贝特跪下，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