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
(比德曼打开灯,可以看到阁楼,他示意施密茨进来,两人只低声耳语。)
比德曼:开关在这儿……如果你冷,我相信,某个地方有张旧羊皮——但是轻点,天哪……脱掉你的鞋!
(施密茨放下托盘,脱掉一只鞋。)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比德曼先生?
比德曼:不过您得答应我:您真的不是纵火犯吧?
(施密茨忍不住笑了。)
比德曼:嘘!
(他点点头道晚安,走出去关上门,施密茨脱掉另一只鞋。)
起居室
(巴贝特听到了什么,侧耳倾听,她神色惊恐,然后突然松了口气,她转向观众。)
巴贝特:我丈夫,戈特利布,答应我,每天晚上亲自去阁楼,亲自查看,看有没有纵火犯在。我很感激他。否则我可能半夜都睡不着……
阁楼
(施密茨,现在穿着袜子,走到开关处,关掉了灯。)
歌队
歌队:故城公民,请看
我们守望着,纯真的守护者,
依然纯良,
沉睡城市的友善伙伴,
坐着,
站着——
歌队长:有时为了消遣,装上一斗烟。
歌队:侦察,
监听,
以免一场大火从温馨的屋顶
熊熊燃起
将我们的故城毁灭。
(钟楼敲响三点。)
歌队长:人人都知道我们在此,也知道:
只需一声呼唤。
(他装填着烟斗。)
歌队:是谁在起居室亮着灯
在这个时辰?
哎,在神经错乱的状态下
不幸失眠
我看见那主妇。
(巴贝特穿着晨衣出现。)
巴贝特:有人在咳嗽!……
(传来打鼾声。)
巴贝特:戈特利布!你没听见吗?
(传来咳嗽声。)
巴贝特:真的有人!……
(传来打鼾声。)
巴贝特:男人!就只会吃安眠药。
(钟楼敲响四点。)
歌队长:四点了。
(巴贝特再次关掉灯。)
歌队长:但没有接到呼唤。
(他收起烟斗,背景渐渐亮起来。)
歌队:太阳的光芒,
哦,神圣之眼的睫毛,
白昼再次亮起
照耀着城市温馨的屋顶。
保佑我们!
夜间的城市安然无恙,
今天还未发生……
保佑我们!
(歌队坐下。)
第二场
起居室
比德曼穿着外套戴着帽子,腋下夹着皮包,喝着早咖啡,对着起居室外面说话。
比德曼:——最后再说一遍:他不是纵火犯。
声音:你怎么知道?
比德曼:我亲自问过他了……再说:难道这个世界上就不能想点别的吗?真是要疯了,你们老是提纵火犯——(巴贝特拿着一个牛奶壶进来。)
比德曼:要疯了!
巴贝特:别冲我喊。
比德曼:我不是冲你喊,巴贝特,我是泛泛地喊。(她往他杯子里倒牛奶。)
比德曼:我得走了!
(他喝着咖啡,太烫了。)
比德曼:如果把每个人都当成纵火犯,那会怎么样?人也得有点信任,巴贝特,一点信任——
(他看了一眼腕表。)
巴贝特:你太心软了。我不跟你一起干这事,戈特利布。你听凭你的心说话,而我整晚都睡不着……我会给他一份早餐,但是然后,戈特利布,我会打发他走。
比德曼:就这么办。
巴贝特:客客气气地,你知道,不冒犯他。
比德曼:就这么办。
(他放下杯子。)
比德曼:我得去找律师。
(他习惯性地吻了巴贝特一下,就在这时,施密茨出现了,他披着一张羊皮;他们还没看见他。)
巴贝特:你为什么解雇了克内希特林?
比德曼:因为我不再需要他了。
巴贝特:你以前一直很满意他。
比德曼:他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参与他的发明!克内希特林心里清楚得很,我们的生发水是什么:是商业上的成就,但不是发明。可笑!那些把我们的生发水抹在秃头上的人们,他们同样可以用自己的尿——
巴贝特:戈特利布!
比德曼:但这是真的!
(他确认皮包里的东西都在。)
比德曼:我太心软了,你说得对:这个克内希特林,我会拧断他的脖子。
(他正要走,看到了施密茨。)
施密茨:早上好,各位!
比德曼: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向他伸出手。)
施密茨:叫我赛普就行了!
(比德曼没有握他的手。)
比德曼:——我太太会跟您谈的,施密茨先生。我得走了。很遗憾。但我祝您一切顺利……
(他与施密茨握手。)
比德曼:一切顺利,赛普,一切顺利!
(比德曼离开。)
施密茨:一切顺利,戈特利布,一切顺利!
(巴贝特盯着他。)
施密茨:您丈夫叫戈特利布吧?……
巴贝特:您睡得怎么样?
施密茨:谢谢,很冷。但是我冒昧了,夫人,拿了那张羊皮——让我想起了我在烧炭工棚里的少年时光……是啊——我习惯了寒冷……
巴贝特:您的早餐准备好了。
施密茨:夫人!
(她示意他坐到椅子上。)
施密茨:我不能接受!
(她斟满他的杯子。)
巴贝特:您得好好吃,赛普。您肯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施密茨:为什么?
(她再次示意他坐到椅子上。)
巴贝特:您要一个溏心蛋吗?
施密茨:两个。
巴贝特:安娜!
施密茨:您看,夫人,我已经感觉像在自己家一样了……我不客气了——
(他坐下,安娜进来了。)
巴贝特:两个溏心蛋。
安娜:好的。
施密茨:三分半钟。
安娜:好的。
(安娜想走。)
施密茨:小姐!
(安娜站在门口。)
施密茨:早上好!
安娜:早。
(安娜出去。)
施密茨:小姐看我的眼神!该死的!要是听她的,我估计我早就站在倾盆大雨里了。
(巴贝特倒咖啡。)
巴贝特: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嗯?
巴贝特:如果我可以直说的话:——
施密茨:您在发抖,夫人!?
巴贝特: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您有什么烦恼?
巴贝特:这是奶酪。
施密茨:谢谢。
巴贝特:这是果酱。
施密茨:谢谢。
巴贝特:这是蜂蜜。
施密茨:一样一样来,夫人,一样一样来!
(他靠回去,吃着他的黄油面包,准备倾听。)
施密茨:什么事?
巴贝特:坦白说,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叫我赛普就行了。
巴贝特:坦白说——
施密茨:您想摆脱我?
巴贝特:不,施密茨先生,不!我不会这么说——
施密茨:那您会怎么说?
(他拿起奶酪。)
施密茨:蒂尔西特奶酪可是我的最爱。
(他再次靠回去,大吃着,准备倾听。)
施密茨:夫人觉得我是个纵火犯——
巴贝特:别误会我!我说了什么?我丝毫没有意思要冒犯您,施密茨先生。凭良心说!您把我完全搞糊涂了。谁在说纵火犯!我对您的行为没有任何抱怨,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放下餐具。)
施密茨:我知道:我没规矩。
巴贝特:不,施密茨先生,不是这个——
施密茨:一个吃东西吧唧嘴的人——
巴贝特:胡说——
施密茨:他们在孤儿院就总是这么跟我说:施密茨,别吧唧嘴!
(她拿起壶要倒咖啡。)
巴贝特:您误会我了,哦天哪,完全误会了。
(他把手盖在杯子上。)
施密茨:我走。
巴贝特:施密茨先生——
施密茨:我走。
巴贝特:再来一杯?
(他摇头。)
巴贝特:半杯?
(他摇头。)
巴贝特:您不能这样走,先生,我不是想冒犯您,先生,我一个字都没说您吧唧嘴!
(他站起来。)
巴贝特:我冒犯您了吗?
(他叠好餐巾。)
施密茨:夫人您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没规矩!我父亲是烧炭工。我们这种人哪来的规矩!挨饿受冻,夫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没教养,夫人,没规矩,夫人,没文化……
巴贝特:我明白。
施密茨:我走。
巴贝特:去哪儿?
施密茨:到外面的雨里去……
巴贝特:哦天哪。
施密茨:我习惯了。
巴贝特:施密茨先生……别这样看着我!——您父亲是烧炭工,这我理解,施密茨先生,您肯定有过艰难的童年——
施密茨:根本没有,夫人。
(他低下头,摆弄着手指。)
施密茨:根本没有。我七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
(他转过身,擦了擦眼睛。)
巴贝特:赛普!——但是赛普……
(安娜端着溏心蛋进来。)
安娜:还需要别的吗?
(安娜没有得到回答,出去了。)
巴贝特:我根本没赶您走,先生,我根本没那么说。我到底说了什么?您真的误会我了,施密茨先生,这太可怕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您才相信我?
(她(不无迟疑地)抓住他的袖子。)
巴贝特:来吧,赛普,吃吧!
(施密茨重新坐到桌边。)
巴贝特:您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没注意到您吧唧嘴,凭良心说!就算有:我们不看重外表,施密茨先生,您应该能感觉到,施密茨先生,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他敲开他的蛋。)
施密茨:愿上帝报答您!
巴贝特:这是盐。
(他用勺子吃蛋。)
施密茨:是真的,夫人根本没赶我走,一个字都没提,是真的。请原谅,我这样误解了夫人……
巴贝特:蛋正好吗?
施密茨:有点嫩……非常抱歉。
(他吃完了。)
施密茨:那您刚才想说什么呢,夫人,当您说:坦白说!的时候?
巴贝特:是啊,我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敲开第二个蛋。)
施密茨:愿上帝报答您。
(他用勺子吃第二个蛋。)
施密茨:威利总是说,这种事已经没有了:私人的仁慈。如今已经没有上等人了。国有化!已经没有人了。他说!——所以世界才完蛋——所以!……
(他给蛋撒盐。)
施密茨:他会大吃一惊的!——如果他得到这样一顿早餐,他会大吃一惊的!……威利!
(门铃响了。)
施密茨:也许就是他。
(门铃响了。)
巴贝特:谁是威利?
施密茨:他有文化,夫人,您会看到的,他以前在大都会饭店当过侍者,在大都会饭店烧毁之前——
巴贝特:烧毁?
施密茨:领班侍者。
(安娜进来了。)
巴贝特:是谁?
安娜:一位先生。
巴贝特:他想干什么?
安娜:他说,是火灾保险公司的,他得看看房子。
(巴贝特站起来。)
安娜:他穿着燕尾服——
(巴贝特和安娜出去,施密茨给自己倒咖啡。)
施密茨: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