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永不康复,他在中间用巨大的字母写道。然后他把卡片塞进一个巨大的信封里,放进待发邮件篮,并郑重承诺。情况必须改变。他将从自己开始。

第三十二章

三分熟

“妈妈知道吗?”哈丽特忙不迭地把玛德琳塞进克莱斯勒车里时,她问道。新学年已经开始好一阵子了,正如承诺的那样,她的老师还是马德福德夫人。哈丽特觉得,正因如此,她缺一天课也没关系。缺二十天都行。

“天哪,当然不行!”哈丽特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说。“她要是知道了,我们还能干这事吗?”

“可她不会生气吗?”

“除非她发现了。”

“她的签名你模仿得挺像,”玛德琳仔细看着哈丽特为了让她逃学而写的假条说,“就是E和Z不太像。”

“哼,”哈丽特有些恼火地说,“学校没雇笔迹鉴定专家,算我走运。”

“确实是,”玛德琳表示同意。

“计划是这样的,”哈丽特没理她,继续说。“我们跟其他人一样排队,进去之后,直奔最后一排。从来没人去坐最后一排。我们要坐在那儿,因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就在紧急出口旁边。”

“可是紧急出口只能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玛德琳说。

“是啊,不过,要是你妈妈发现了我们,那就算紧急情况了。”

“但是门会报警的。”

“是的——又一个好处。万一我们得赶紧撤离,警报声会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确定我们该这么做吗,哈丽特?”玛德琳说。“妈妈说电视台演播室不安全。”

“胡说八道。”

“她说那里——”

“玛德,那里很安全。是个学习的环境。你妈妈不是在电视上教烹饪吗?”

“她教的是化学。”玛德琳纠正道。

“我们到底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玛德琳望向窗外。“过量辐射。”她说。

哈丽特大声呼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像她妈妈了。通常这种情况要到年纪大些才会发生,可玛德琳大大提前了。她想象着玛德琳长大后的样子。“跟你说过一千遍了,”她会对自己的孩子大喊,“本生灯旁边不能离人!”

“我们到了!”演播室停车场映入眼帘,玛德琳突然兴奋地喊道。“KCTV!天哪!”接着她的脸又垮了下来。“可是,哈丽特,你看那队排的。”

“见鬼了,”哈丽特看着停车场里蜿蜒的人群,咒骂了一句。有好几百人,大部分是挎着包的女士,沉甸甸的包压在她们汗湿的前臂上,但也夹杂着几十个用两根手指拎着西装外套的男士。每个人都在用临时找来的东西当扇子——地图、帽子、报纸。

“他们都是来看妈妈的节目吗?”玛德琳敬畏地说。

“不,宝贝儿,他们在这里录很多节目呢。”

“打扰一下,女士,”一个停车场管理员示意哈丽特停下。他从玛德琳那边探身进来,“您没看到牌子吗?停车场满了。”

“好吧,那我该停哪儿?”

“您是来看《六点钟晚餐》的吗?”

“是的。”

“那很抱歉得告诉您——您进不去了,”他指着长长的队伍说。“这些人,大部分是白排队。早上四点就有人开始排了。大部分现场观众早就选好了。”

“什么?”哈丽特惊呼道。“我完全不知道。”

“节目很火。”那人说。

哈丽特犹豫了一下。“可我是为了这个才让这孩子逃学的。”

“抱歉,老奶奶,”他说。然后他把身子探得更深了些。“也对你表示抱歉,孩子。我每天都要劝退很多人。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人们总是对我大喊大叫。”

“我妈妈不会喜欢那样的,”玛德琳说。“她不喜欢任何人对任何人喊叫。”

“你妈妈听起来人很好,”那人说。“不过您能挪一下吗?我还有好多人要劝退呢。”

“好的,”玛德琳说。“不过您能帮我个小忙吗?能不能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您的名字?我会告诉我妈妈您在这里工作有多辛苦。”

“玛德,”哈丽特嘶嘶地说。

“你要我的签名?”他笑了起来。“这可是头一回。”没等哈丽特阻止,他就从玛德琳手里接过笔记本,写下了西摩·布朗,小心翼翼地按照她学校笔记本上的横线书写,高字母该多高,小字母该多小,都一丝不苟。然后他合上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的两个词像一根松动的电线一样让他猛地一震。

“玛德琳·佐特?”他难以置信地读道。

演播室里又黑又凉快,粗大的电缆从一头牵到另一头,两边架着巨大的摄像机,每一台都准备好随时旋转,记录下顶灯照亮的一切。

“我们到了,”沃尔特·派因的秘书说着,把玛德琳和哈丽特领到前排两个突然空出来的座位上。“全场最好的位置。”

“其实,”哈丽特说,“您介意吗?我们本来特别想坐后排。”

“哦,天哪,不行,”那女人说。“派因先生会杀了我的。”

“总得有人要倒霉。”哈丽特咕哝道。

“我喜欢这些座位。”玛德琳说着坐了下来。

“看现场直播和在家看电视很不一样,”秘书解释道。“你不再仅仅是看节目——你成了节目的一部分。还有灯光——它们改变了一切。我保证,这儿是最好的位置。”

“只是我们不想分散伊丽莎白·佐特的注意力,”哈丽特又试了一次。“不想让她紧张。”

“佐特,紧张?”秘书笑了起来。“真好笑。再说,她看不见观众。舞台灯光会晃得她睁不开眼。”

“你确定?”哈丽特说。

“千真万确。”

“每个人都会死,”玛德琳指出。“但不是每个人都交税。”

“你这小家伙可真早熟,”秘书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但没等玛德琳给出一些关于逃税的统计数据,四重奏乐队就开始演奏《六点钟晚餐》的主题曲,秘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玛德琳看到沃尔特·派因在左前方落座在一把帆布靠背椅上。他点了点头,接着一台摄像机推到就位,然后一个戴着耳机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随着乐曲接近尾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总统一样昂首阔步地走向讲台,她抬着头,身姿挺拔,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玛德琳见过她母亲一千种不同的样子——清晨第一眼,深夜最后一瞥,躲开本生灯火焰的样子,凝视显微镜的样子,和马德福德夫人对峙的样子,对着装满粉饼的粉盒皱眉的样子,刚洗完澡出来的样子,把她揽入怀中的样子。但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从来,从来没有。妈妈!她想,心中充满了骄傲。妈咪!

“大家好,”伊丽莎白说。“我是伊丽莎白·佐特,这里是《六点钟晚餐》。”

秘书说得对。灯光确实有种魔力,能揭示出家里那模糊的黑白电视无法呈现的东西。

“今天是牛排之夜,”伊丽莎白说,“这意味着我们将探讨肉类的化学成分,特别关注‘结合水’和‘自由水’的区别,因为——这可能会让你们惊讶,”她拿起一大块上等西冷牛排,“肉类大约含有百分之七十二的水分。”

“像生菜一样。”哈丽特低声说。

“显然不像生菜,”伊丽莎白说,“生菜含水量要高得多——高达百分之九十六。水为什么重要?因为它是我们身体中最常见的分子:占我们身体组成的百分之六十。虽然我们的身体可以长达三周不吃食物,但没有水,我们三天内就会死亡。最多四天。”

观众席传来一阵不安的低语。

“这就是为什么,”伊丽莎白说,“当你考虑为身体补充能量时,首先要想到水。但现在,回到肉类上来。”她拿起一把又大又亮的刀,一边演示如何将一块肉切成蝶形,一边开始讲解牛排的维生素含量,不仅解释了身体如何利用其中的铁、锌和B族维生素,还说明了蛋白质对人生长发育的重要性。接着,她解释了肌肉组织中水分以自由分子形式存在的百分比,最后给出了她显然认为非常激动人心的自由水和结合水的定义。

在她讲解的过程中,演播室的观众全神贯注——没有人咳嗽,没有人窃窃私语,没有人反复交叉或松开双腿。如果说有什么声音,那也只是偶尔有人用笔在纸上沙沙地做笔记。

“现在是电视台标识时间,”伊丽莎白对着摄像师的提示说。“请别走开,好吗?”然后她放下刀,大步走下布景台,化妆师用海绵按了按她的额头,抚平了几根散乱的头发,她稍作停顿。

玛德琳转过身去看观众。他们紧张地坐着,急切地等待伊丽莎白·佐特再次出现。她感到一阵小小的嫉妒。她突然意识到,她必须和很多其他人分享她的母亲。她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