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古怪,沃尔特。那是侮辱。我要向董事会投诉。”
沃尔特摇了摇头。又来了,投诉。“伊丽莎白,菲尔是董事会成员。”
“嗯,总得有人知道他的行为。”
“当然,”沃尔特叹了口气说,“当然你现在该知道,世界上到处都是菲尔那样的人。我们最好的办法是试着和睦相处。在糟糕的情况下尽力而为。你为什么就不能那样做呢?”
她试图想出一个迁就菲尔·莱本斯马尔的好理由。不——她想不出任何一个。
“听着,我有个主意,”他继续说道。“菲尔一直在争取一个新的潜在赞助商——一家汤料制造商。他想让你的节目用他们的汤料,比如做砂锅菜。做到那一点——吸引一个大赞助商——我想他会放我们一马。”
“汤料制造商?我只用新鲜食材。”
“你至少能试着跟我各让一步吗?”他恳求道。“就一罐汤。想想其他人——所有在你的节目工作的人。我们都有家庭要养活,伊丽莎白;我们都需要保住工作。”
电话那头传来沉默,仿佛她在权衡他的话。“我想和菲尔面对面谈谈,”她说。“把话说清楚。”
“不,”沃尔特强调道。“不行。永远不行。”
她猛地呼出一口气。“好吧。今天是星期一。星期四把罐头带来。我看看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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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周情况持续恶化。第二天——周二——默德福德的家谱作业爆料成了学校的热门话题:玛德琳是私生女;阿曼达没有母亲;汤米·迪克森的父亲是个酒鬼。倒不是说孩子们自己关心这些事实,而是默德福德,她那刻薄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饥饿的病毒一样吞噬着这些信息,然后喂给其他母亲们,她们又像涂抹糖霜一样把这些信息传遍了整个学校。
周三,有人偷偷地把一份列着KCTV电视台每位员工薪酬的纸塞到了伊丽莎白的门下。伊丽莎白盯着那些数字。她的薪水只有那个体育节目主持人的三分之一?一个每天只在电视上露面不到三分钟,唯一技能就是播报比分的人?更糟的是,显然KCTV电视台有种叫做“利润分享”的东西。但只有男性员工被邀请参与。
但真正让伊丽莎白怒火中烧的是周四早上哈丽特来时的样子。
她刚把一张纸条塞进玛德琳的午餐盒——物质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毁灭,但它可以被重新排列。换句话说,别坐在汤米·迪克森旁边——这时哈丽特在桌边坐下,尽管天色还早,她却没有摘下太阳镜。
“哈丽特?”伊丽莎白立刻警觉起来。
哈丽特用一种极力想表现得若无其事的声音解释说,斯隆先生昨晚心情不好。她扔了他的一些妞儿杂志,道奇队输了球,他也不赞成伊丽莎白鼓励那个女人当心脏外科医生的做法。他朝她扔了一个空啤酒瓶,她像射击场的靶子一样向后倒去。
“我报警,”伊丽莎白说着,伸手去拿电话。
“不,”哈丽特说着,把手放在伊丽莎白的手臂上。“他们不会做什么的,我拒绝让他得意。再说,我用我的钱包揍了他。”
“我现在就过去,”伊丽莎白说。“他需要明白这种行为是不能容忍的。”她站了起来。“我去拿我的棒球棒。”
“不。如果你攻击他,警察会找你麻烦,而不是他。”
伊丽莎白思考了一下。哈丽特是对的。她的下巴绷紧了,多年前她自己与警察遭遇时那太过熟悉的愤怒感涌上心头。那么,没有悔过的表示吗?她伸手向后摸索着她的铅笔。
“我能照顾好自己。他吓不倒我,伊丽莎白;他让我恶心。这是有区别的。”
伊丽莎白完全理解这种感觉。她弯下腰,用双臂抱住哈丽特。尽管她们是朋友,但两人很少有身体接触。“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伊丽莎白说着,把她拉近。“你知道的,对吧?”
哈丽特惊讶地抬头看着伊丽莎白,泪水涌了出来。“嗯,我也是。彼此彼此。”然后这位年长的女人终于挣脱开来。“会没事的,”哈丽特保证道,擦了擦脸。“别管它了。”
但伊丽莎白不是那种会放手不管的人。五分钟后,当她把车开出车道时,她已经制定好了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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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观众们,”三个小时后,伊丽莎白说。“欢迎回来。看到这个了吗?”她把一个汤罐头靠近镜头。“这真是省时利器。”
在他的制片人椅子上,沃尔特感激地倒吸一口气。她用了那个汤料!
“那是因为它充满了化学物质,”她说着,伴随着“砰”的一声把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给你的亲人吃足够多,他们最终会死掉,为你节省大量时间,因为你再也不用喂他们了。”
摄影师转头困惑地看着沃尔特。沃尔特低头看了看手表,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约会,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径直走向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开车回家了。
“幸运的是,有更快的方法杀死你的亲人,”她继续说道,走向她的画架,上面展示着一系列蘑菇的图画,“蘑菇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毒鹅膏,”她指着其中一幅画说,“也就是俗称的‘死亡帽’蘑菇。它的毒素不仅能耐高温,使其成为看似无害的砂锅菜的首选配料,而且它与它的无毒表亲草菇非常相似。所以如果有人死了,并且进行了调查,你可以轻松地扮演一个傻乎乎的家庭主妇,辩称是认错了蘑菇。”
菲尔·莱本斯马尔从他那堆满电视屏幕的办公室里抬起头,看着其中一个屏幕。她刚才说了什么?
“毒蘑菇的好处在于,”她继续说道,“它们很容易适应不同的形态。如果不是砂锅菜,为什么不试试酿蘑菇呢?你可以和你的隔壁邻居分享——那个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妻子生活痛苦的邻居。他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了。为什么不帮他一把,把另一只脚也送进去呢?”
这时,观众席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意想不到的欢呼和掌声。与此同时,摄像机还捕捉到几双手正在仔细地写下“毒鹅膏”这几个字。
“当然,我只是开玩笑说要毒死你们的亲人,”伊丽莎白说。“我相信你们的丈夫和孩子都是很棒的人,总是不遗余力地告诉你们他们多么感激你们的辛勤工作。或者,万一你在家外工作,你那公平的老板确保你和男性同事获得同样的工资。”这也引来了更多的笑声和掌声,这些都伴随着她走回柜台后面。“今天是西兰花蘑菇砂锅之夜,”她说着,举起一篮——也许?——草菇。“我们开始吧。”
可以肯定地说,那天晚上加利福尼亚没有人碰他们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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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特,”化妆师罗莎出门时说。“莱本斯马尔想让你七点去见他。”
“七点?”伊丽莎白脸色发白。“显然这个人没有孩子。顺便问一下,你看到沃尔特了吗?我觉得他生我的气了。”
“他早走了,”罗莎说。“听着,我觉得你不应该自己去见莱本斯马尔。我跟你一起去。”
“我没事,罗莎。”
“也许你应该先给沃尔特打个电话。他从不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单独去见莱本斯马尔。”
“我知道,”伊丽莎白说。“别担心。”
罗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钟。
“回家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先给沃尔特打个电话,”罗莎说。“让他知道。”她转身收拾东西。“顺便说一句,我喜欢今晚的节目。很有趣。”
伊丽莎白抬起头,挑了挑眉毛。“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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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前几分钟,写完明天节目的笔记后,伊丽莎白把她的大包挎到肩上,穿过KCTV电视台空荡荡的走廊,来到莱本斯马尔的办公室。她敲了两下门,然后自己走了进去。“你想见我,菲尔?”
莱本斯马尔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堆满了文件和吃了一半的食物,四台巨大的电视机正大声播放着重播节目,画面是幽灵般的黑白,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烟味。一台在播肥皂剧;另一台是杰克·拉兰;还有一台是儿童节目;第四台是《六点钟晚餐》。她以前从未看过自己的节目,从未体验过自己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太可怕了。
“总算来了,”莱本斯马尔不耐烦地说,一边把一支烟摁在一个装饰性的切割玻璃碗里熄灭。他指了指一把椅子,示意伊丽莎白坐下,然后气冲冲地走到门边,砰地关上门,按下了锁钮。
“我被告知是七点,”她说。
“我让你说话了吗?”他厉声喝道。
左边传来她自己解释热量和果糖相互作用的声音。她歪着头看向那台电视机。她把pH值搞对了吗?是的,她搞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