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问：
“所以他从你这里偷了一千三百美元？”
“他试图从我这里偷一千三百美元，但没成功。”
“所以他实际上并没有从你这里偷东西。”
“他偷了我的支票还伪造了我的签名！”
“好吧，如果他技术上没有从你这里偷走任何东西，我们无法以任何实质性的罪名起诉他。”
我曾想过自己动手，回到纳撒尼尔的公寓去揍他一顿。但我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我不想最后被逮捕的是我。银行最终免除了三十五美元的透支费，并解冻了我的账户，但我对洛杉矶警察局（LAPD）彻底失去了信心。
在小亚美尼亚的公寓里，我和塔瑞尔住了一年，然后关姆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我们租不起更大的地方，而关姆什么也付不起，因为他还没中彩票呢。所以我们达成协议，关姆用他的EBT卡，也就是政府发的食品券，给我们买食品杂货，以此代替付房租。关姆睡在客厅里我床边一个十平方英尺的壁橱里。这就像养了一只宠物，只不过这宠物是个体重两百磅、四十岁的关岛男人。关姆有严重的睡眠呼吸暂停症，打鼾声像两头大象在交配。我会在凌晨四点踢壁橱的门。“关姆，别打鼾了。”他会惊醒两秒钟，然后又在壁橱里继续发出隆隆声。自从他搬进来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EBT卡的交易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因为关姆最终把他为这个家买的所有食品杂货都吃光了。但即使我们三个大男人挤在一间一居室公寓里，和我的两个最好的喜剧演员朋友住在一起，也比和那个偷支票的纳撒尼尔住在一起要好得多。在我们心里，我们成功了。
第八章
如何
闯荡硅谷
【金洋】（20多岁）请提交母语为亚洲语言、能说英语的人才。人才必须持有绿卡或是拥有合法文件的美国公民。作为埃利希孵化器“黑客之家”的住户，金洋是一个高瘦的亚裔技术宅男，说话带有浓重口音，每隔一个词就是“屎”、“操”、“他妈的”或“哥们儿”。角色预计于3月2日至3月5日左右开始拍摄。可能成为常驻客串明星。
我收到了一封试镜邮件，里面有这个非常有趣的角色描述。这是为一部新的HBO试播剧《深科技》（Deep Tech）准备的，这个剧名不知怎的同时听起来既太书呆子气又太色情。金洋是一个中国黑客，写代码如风，骂人像柬埔寨海盗。这个角色太有异国情调了，他们需要确保来试镜这个角色的演员有合法的身份文件。他们在寻找一个地道的中国移民演员，刚好有绿卡那么“外国”。这个角色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套上我那条起球的灰色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丑陋的橡胶凉鞋，里面还穿着白袜子。为了完成这个造型，我穿上了一件褪色的旧T恤，上面印着化学键合图，是我妈十年前在上海给我买的。我看起来就像刚从中国某个网吧后面爬出来的，而这正是我想要的样子。我跳上我的丰田塞利卡，开车去了圣莫尼卡传奇的麦卡锡/阿贝莱拉（McCarthy/Abellera）选角办公室。珍妮·麦卡锡（Jeanne McCarthy）和妮可·阿贝莱拉（Nicole Abellera）负责过像《空中监狱》（Con Air）、《我，机器人》（I, Robot）、《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等经典影片的选角工作。我渴望第一次见到她们。我读了两遍台词，珍妮·麦卡锡礼貌地说：“谢谢你。”一周过去了，我没有收到经纪人的消息。在试镜这件事上，没消息通常就是坏消息。
表演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工作面试。你必须不断地通过艰苦的试镜过程来证明自己，才能再获得一天的工作。有很多因素是演员无法控制的。他们可能因为我太矮、太年轻或者长得太奇怪而选择了别人。表演是唯一允许外貌歧视的工作。我曾经试镜过一个角色描述是“不要胖子！！！”的角色，全大写还带三个感叹号。讽刺的是，那是个麦当劳鸡块广告。我从不试图寻找我没得到工作的原因；我只是努力在下一次试镜中做得更好。纠结于一次试镜就像纠结于一个告诉你她“情感上无法投入”的女孩。最好是继续前进，或者像我的经纪人简会说的，“下一个！”
八个月和二十五次试镜过去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深科技》那次试镜。在那段时间里，我拿到了一个在《费城总是阳光灿烂》（It’s Always Sunny in Philadelphia）里的客串角色，以及在《神盾局特工》（Agents of S.H.I.E.L.D.）里的一个小角色；事情似乎进展顺利。我所有的喜剧演员朋友都觉得我混得风生水起，在不同的电视节目里露脸，但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不同剧集里跑龙套的角色中。我感觉自己像个寄养儿童，被不同的家庭传来传去，只不过我是个得付房租的成年人。我拿的是演员工会（SAG-AFTRA）的最低标准工资，那是你能合法支付给工会演员的最低金额。每天略高于九百美元。对于一天的工作来说，这听起来可能是不错的报酬，但一个演员一年能工作超过两天就算幸运了。我开始为自己停滞不前的事业感到恐慌。一年赚两次九百块钱，这跟我设想的好莱坞梦可不一样。到那时我已经参加了一百多次试镜，总共拿到了五个小客串角色，几个从未播出的商业广告，还有一部我被剪掉戏份的电影。我试镜过从Chili’s餐厅广告到《狗狗博客》（Dog with a Blog）的所有东西。难道这就是我余生的样子吗——在Chili’s假装吃水牛城鸡翅，然后去试镜在迪士尼儿童剧里和一只狗说话？这是我保留的试镜记录：
- 2011/7/20 项目网络 主持人，时髦懒散的哥们儿主持人，有民族特色长相
- 2011/8/2 醒来醒来 大声的日本主持人
- 2011/8/9 激进 台湾人 20岁，看起来像12岁，电脑迷
- 2011/8/24 我俩和他们 中餐馆老板
- 2011/8/24 三星 记者/DJ
- 2011/9/6 鹰之心 2句台词，潮人
- 2011/9/14 摩登家庭 年轻亚裔男子，海莉的朋友
- 2011/9/20 索尼 有趣的真实博主
- 2011/10/4 奶爸爹地 常规角色，塔克，少数族裔朋友
- 2011/10/7 沃尔玛 沃尔玛员工，说普通话
- 2011/10/18 废柴联盟 配角，欢乐合唱团说唱歌手/舞者
- 2011/10/19 老爸老妈浪漫史 2句台词，瘾君子
- 2011/11/1 哦亨利！办公室职员
- 2011/11/2 富兰克林与巴什 2句台词，瘾君子
- 2011/11/8 破产姐妹 2句台词，排队的人
- 2011/11/9 惠特尼 2句台词，年轻潮男
- 2011/12/1 塔吉特 有吸引力的年轻单身汉
- 2011/12/7 德州零售能源 糟糕的卡拉OK歌手
- 2011/12/9 雪佛兰迈锐宝 中国司机，年轻的梁朝伟
- 2011/12/9 可口可乐 年轻有吸引力的中国人
- 2011/12/16 雪碧 说中文的DJ
- 2012/1/5 麦当劳 亚洲艺术家，画家
- 2012/2/2 火箭飞船中国 时髦有吸引力的中国男孩
- 2012/2/3 黑吃黑 常规角色，厉害的电脑黑客变性人
- 2012/2/10 招生咨询 大学室友，配角，安迪·加西亚的独立电影
- 2012/2/10 好朋友 书呆子，哈利波特型男生
- 2012/2/15 约会无能 常规角色，年轻愤怒的家伙
- 2012/2/21 丰田 年轻的墨西哥玉米卷摊顾客
- 2012/2/23 加我好友 年轻少数族裔，扑克玩家
- 2012/3/6 活色生香 角色扮演和模仿
- 2012/3/21 时代华纳有线 高中暮光之城粉丝
- 2012/3/21 莫德罗啤酒 各种类型的啤酒广告
- 2012/3/23 时代华纳有线 高中暮光之城粉丝
- 2012/4/9 约翰逊 年轻男子，对女友忠诚
- 2012/4/11 查韦斯 日薪演员，菲律宾/中国工人
- 2012/5/4 利宝互助保险 司机
- 2012/5/4 心舞 Skinny mechanic
- 2012/5/10 日产天籁 丈夫
- 2012/5/10 实习大叔 电脑迷
- 2012/5/25 心舞 循环角色，可爱的高中男友
- 2012/6/6 工作狂 2句台词，大学生
- 2012/6/7 Go Daddy 笨拙的技术宅男
- 2012/6/13 微软 年轻的唱片公司主管，时髦
- 2012/6/13 心舞 客串明星，年轻引座员
- 2012/6/18 好运查理 2句台词，大学生
- 2012/6/20 沃尔沃 中国兄弟
- 2012/6/20 实习大叔 中国乒乓球运动员
- 2012/6/21 男主角 配角，中国冲浪小子
- 2012/7/6 三星 时髦/休闲
- 2012/8/1 发展受阻 循环角色，超级神秘，冷读
- 2012/8/20 撞击与伯恩斯坦 循环角色，瘾君子小子
- 2012/8/23 广东话演示 广东话
- 2012/9/10 T-Mobile 乐队成员，有喜剧天赋/好演员
- 2012/9/20 丰田 潮人
- 2012/10/1 古德温游戏 2句台词
- 2012/10/1 西部数据 说广东话
- 2012/10/9 马文马文 2句台词，愤怒的顾客
- 2012/10/11 福特Fusion 肢体即兴表演，加芬克尔和奥茨客串
- 2012/10/22 上帝未死 主角，说中文，有口音
- 2012/10/31 耐克 说普通话，骑自行车（时髦）
- 2012/11/6 麦当劳 吃鸡块的家伙
- 2012/11/7 浪漫满屋2 拉小提琴，全套音乐会服装
- 2012/11/15 极品飞车 配角，电脑奇才，友好，真诚
- 2013/1/5 麦当劳 体育迷
- 2013/1/14 苹果 Siri的声音，普通话
- 2013/1/16 拉里·盖伊 3句台词，实验室技术员
- 2013/1/24 美国达人秀 私人试镜，90秒单口喜剧
- 2013/1/28 灵书妙探 瘾君子邮政信箱管理员，4句台词
- 2013/1/29 幸福终点站 2句台词，发型好看的家伙
- 2013/1/30 Verizon 骄傲的儿子，很多对话
- 2013/2/11 好运查理 书呆子，国际象棋俱乐部
- 2013/2/20 明迪烦事多 亚洲电子游戏成瘾者
- 2013/2/22 青龙复仇 电影，中国黑帮分子
- 2013/2/27 Chili’s 哥们儿/邻居
- 2013/2/27 深科技 电脑程序员
- 2013/3/8 声名狼藉3 配音 电子游戏，中国行人
- 2013/4/10 网关 亚洲侄子，软弱但想当黑帮的类型
- 2013/4/12 Verizon 潮人实习生
- 2013/5/8 费城总是阳光灿烂 实验室技术员，中国口音，普通话，客串明星
- 2013/6/5 我他她 奇怪的韩国慢跑者
- 2013/6/5 行尸走肉 杰克，瘾君子，青少年，遇见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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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7/2 赛恩 潮男
- 2013/7/11 黑松镇 助理特勤局特工，渴望成功，喜剧调剂
- 2013/7/18 好汉两个半 寻求沃尔登·施密特助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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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9/24 神烦警探 韩国黑客，20出头，带英国口音
- 2013/10/15 可口可乐 地道的亚洲家庭。爸妈也来了。超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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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10/25 叛逆者 2句台词，高中生
在我的第102次试镜时，我收到了来自珍妮·麦卡锡选角办公室的另一封邮件。这次还是为了Jian Yang这个角色，不过现在拼写改成了a（原为Jin），剧名也从《深科技》改成了《硅谷》（Silicon Valley）。《硅谷》当时已经在制作中了，这个Jian Yang的角色变成了第三集里一个更小的、只有两句台词的角色。我后来得知最初的试播集从未拍摄，剧本被完全重写了。第一次试镜没选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初的金洋（Jin Yang）在剧本改写过程中被删掉了。这感觉就像发现你暗恋的人拒绝你是因为她其实是个同性恋。我稍微感觉好受了点。
我再次穿着同样的凉鞋套袜子、灰色运动裤和那件尴尬的化学T恤组合，溜达进了麦卡锡/阿贝莱拉选角办公室。
“这是魔笛手（Pied Piper）。”
“是的，这个，这里。魔笛手。”
两句台词，一条过，就这样。我为莱斯利·吴（Leslie Woo）录了像，她是珍妮办公室的选角助理之一，后来成为了一名顶尖的选角导演。莱斯利说了声“谢谢你”，然后我又穿着我那邋遢的运动裤开车回家了。“下一个！”我记不起那天早饭吃了什么，也记不起试镜后做了什么，因为我觉得那只是又一个普通的日子。那次试镜之后没有复试或试镜测试，对于这么小的角色来说这很常见。选角导演不能浪费时间为剧中的每一个小角色都安排复试；通常制片人会直接根据试镜录像来选角。
两天后，我接到了简的电话。“你拿到角色了！拍一天，按工会标准付薪。”就这样，我成了简阳。我很高兴能再赚九百美元，但这句两句台词的角色有点特别。《硅谷》的创作者同时也是《瘪四与大头蛋》（Beavis and Butt-Head）的创作者，是我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UCSD）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嘉宾，迈克·乔吉（Mike Judge）。当我作为一个宿醉未醒的大学生坐在观众席里听那场毕业演讲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名演员；我当时是经济学专业的学生，注定要成为一个痛苦的办公室职员。五年后，我在一次剧本围读会上，坐在那个激励我追求梦想的人的对面。
我吃鱼
剧本围读会在卡尔弗制片厂（Culver Studios）一个不起眼的会议室举行。我坐在迈克·乔吉、其他制片人、编剧和演员们的对面。我从单口喜剧圈认识库梅尔·南贾尼（Kumail Nanjiani）和T·J·米勒（T.J. Miller）。他们是我仰慕的对象，两人都曾在其他电视剧中担任过常规角色，并在喜剧中心频道（Comedy Central）有过特别节目。我曾在《办公室》（The Office）和《四十岁的老处男》（The 40-Year-Old Virgin）中见过扎克·伍兹（Zach Woods）和马丁·斯塔尔（Martin Starr），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扮演主角理查德·亨德里克斯（Richard Hendricks）的托马斯·米德蒂奇（Thomas Middleditch）。当时还没人听说过《硅谷》，但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独特的角色刻画得如此生动。他们五人之间有一种不可否认的化学反应，通过每一句写好的台词和即兴发挥闪耀出来。即使在剧本围读会上，他们也会互相即兴发挥，从不错过任何一个节奏。看起来他们好像已经演了十季这部剧了。